他永远留在了坚守32年的海岛看护着“华东前哨站”的测风仪

  2018年7月27日，与妻子守护江苏开山岛32年的王继才在执勤时突发疾病，经抢救无效去世，年仅58岁。

  中央、国家主席、主席习近日对王继才同志先进事迹作出重要指示强调，王继才同志守岛卫国32年，用无怨无悔的坚守和付出，在平凡的岗位上书写了不平凡的人生华章。我们要大力倡导这种爱国奉献精神，使之成为新时代奋斗者的价值追求。

  在2016年，王继才夫妇曾接受中国气象报社记者专访，回忆了他坚守海岛、与气象结缘的故事。

  “升国旗，敬礼！”与过去的一万多个清晨一样，男人展开国旗、拉动绳索，妻子肃立庄重敬礼。

  这一幕发生在距离江苏省连云港市燕尾港12海里外的一座如两个足球场般大小的弹丸之岛——开山岛上。56岁的王继才与妻子王仕花，是岛上仅有的两名“哨兵”。他们守护这个海岛已经整整30年。平日里，不仅要扛枪巡逻，还要维护气象观测仪器，老两口说，这也算是“能文能武”。

  开山岛，孤悬黄海之上，面积仅1.3万平方米。1939年，侵华日军从灌河口登陆，首先就是占领了开山岛。因而，岛虽小，却是我国海防的重要前哨阵地。

  1985年，驻防部队从岛上撤离，守岛责任由地方人武部承担。然而，先后十多个人上岛当哨兵，都因条件艰苦、寂寞难耐而打了“退堂鼓”。在王继才之前，守岛人最长的守了13天，最短的上岛当天就跟船“跑”了回来。

  1986年7月，组织上派人找到时任民兵营长的王继才。“家里人都反对我去。那时候，岛上一片荒芜，没有淡水，没有电，坐船过去要1个多小时，还经常遭遇台风。去那儿相当于坐‘水牢’。”王继才说。

  在上岛前，王继才已经在苏南打了几年工，小日子过得很不错。但当他了解过开山岛对海防的重要性后，26岁的王继才最终瞒着家人上岛。

  “他不守，你不守，总得有人守。上了岛，我就不当逃兵。”王继才“不告而别”48天后，全村最后一个知道丈夫去向的王仕花来到开山岛。看到胡子拉碴、满身臭气，“野人”般的丈夫后，王仕花放声大哭，“走，给我回家！”上岛前原本不会吸烟的王继才默不作声，低着头把一根根烟嘬到了烟。

  王仕花没再劝丈夫，而是在20天后，辞去了小学老师的工作，将两岁大的女儿托付给婆婆，毅然上岛与丈夫一同守岛。

  王继才说，岛上的生活非常辛苦且单调。每天就是巡逻、种防风树、察海情、辨船只，空闲下来，还要搞生产，捕捞海货。

  1992年，当地气象部门在岛上安装了第一批观测仪器，自此，夫妻俩有了一项“新工作”。

  “上岛前，我绝对没接触过气象工作，也不懂怎么维护仪器。”王继才说，最初，岛上的气象仪器比较简陋，只有几台测风仪。跟着时间变化，这里的气象观测仪器种类也慢慢变得多。

  当地气象部门每个月都会派人上一次岛，除了检修仪器外，还会对他进行一些培训。而他的工作就是维护气象观测仪器，或是在有台风、暴雨等灾害性天气时应急抢修受损仪器。

  掌握了相关的步骤及原理，常规维护对王继才来说并不算得上什么难事，“我每年参与常规维护十余次，主要为避免包括测风仪在内的气象仪器在高盐、高湿、高温环境下过度受损。”

  但真正的考验还是应急维护。2012年8月3日，当年第10号台风“达维”逼近连云港。狂风导致开山岛气象观测仪器发生故障，市气象局便将求助电话打给了岛上的王继才夫妇。然而，排除仪器故障需要更加多的专业相关知识，王继才只能默记下电话那头专家的指导意见，再冒着风雨跑出门外，抓紧维修仪器，“每次记下一些维修方法，等做好了再回到电话边听下一步该怎么做。”

  那天，在极恶劣天气下，王继才连续三次往返观测站。摔倒、爬起、再摔倒……腿上划破的伤口让王仕花心痛不已。

  大半辈子在海岛上生活，王继才当然明白在台风来袭时待在屋子里是最安全的，但每次有应急维修任务，他从未推脱。

  “我不懂气象，气象局的专家告诉我，这些观测仪器对于准确预报连云港以及周边的天气很重要。让岸上人过得好一些，这就是我们守岛的初衷。”王继才说。

  1987年，上岛第二年，王仕花怀孕了。谁料临盆在即，海上却一连刮了三天大风。浪又高又急，船根本没办法靠岸。危急关头，王继才只能电话求医，自己冒险给妻子接生。

  “那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。”王仕花回忆说。当在医生“遥控”指挥下，王继才用剪刀剪断儿子的脐带后，刚刚来到这样一个世界的小家伙哭了，王继才也坐在地上号啕大哭。

  25年后的2012年，岛上出生的儿子要在南京参加硕士毕业典礼。王继才原本答应“一定去”，谁料，临行前海上又遇大风天气。这一次，轮船倒是能靠岸接人，但王继才自己却不走了。“那几天部队在搞演习。当有灾害天气时，我需要留下来，确保相关气象、潮汐信息能及时、准确传输。”

  王仕花印象最深的则是一次台风来袭。当时，开山岛上测得阵风12级左右，原本已经回屋躲避的王继才想到国旗还没有收，“倔脾气”又犯了，蹒跚着赶到山顶降国旗。而在下山时，王继才一脚踩空，从半山腰差点滚到海里，跌断了两根肋骨。看着妻子的泪水，王继才脸憋得通红，最终小声吐出一句话：“要是哪天出事了，就把我埋在岛上吧。”

  而一旦台风到来，岛上给养就会中断。有一次，台风影响时间比较久，岛上燃料枯竭，发电机也损坏了，夫妻俩靠吃生米熬过了一个星期。

  尽管做了没人愿意做的事情，但是王继才夫妇拿到的工资很微薄，加上气象、海洋等部门给的津贴，他们才勉强能维持开销。前些年，儿女还未成年，他们只能“靠海吃海”，春夏秋三季泡在海水里，捕鱼摸虾、捡贝类、铲海蛎、放蟹笼。大点的海货托渔船捎回港口去卖，小点的他们留着自己解解馋。这样一年下来能有三五千元的“外快”，但在女儿结婚时，夫妇俩仍是没凑出一件像样的嫁妆。

  其实，王继才也有“摆脱”清贫的机会。“两个人忙活一年，就那么点钱，还不如人家一个月打工挣得多呢！”在上海浦东跑运输的大姐为他在浦东找了一个活儿，一年能赚好几万块钱。可王继才梗着脖子说：“我走了，谁来守岛？”

  1993年3月，一个参与走私犯罪的地方官员打着成立“开山岛旅客服务企业”的幌子，打算把60辆走私小轿车停放在岛上周转。这名官员掏出10多万元求王继才行个方便——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，但王继才果断回绝。

  后来，又有不法分子看上“山高皇帝远”的开山岛，打算在这里开设色情及赌博场所。见王继才不为财动心，歹徒先是以“小心你儿子性命”相威胁，后又带人将王继才绑架到海边殴打，还放火烧了哨所值班室。幸好有关部门迅速破案，小岛才恢复平静。

  虽然没有专业相关知识，但凭着30年辨认船只的经验，如今，当远处船艇进入视野，王继才夫妇可以当即判断出类别、吨位，堪称“火眼金睛”。他们已先后向上级报告了9起涉嫌走私偷渡等违法案件。

  4年前，“灌云县燕尾港镇开山岛村党支部”挂牌成立，王继才任支部书记，王仕花任村委会主任。这既是未解决老两口的一些实际问题，也是对其清贫守岛的褒奖。

  “岛上常驻的虽然就我们俩党员，但过往渔船暂靠、避风借宿时，流动党员还真不少。这几年，新闻媒体报道多了，上岛参观的、举行入党宣誓仪式的，一年来好几十拨，岛上越来越热闹了，事情也自然多了。”王仕花说。现在的开山岛，已成为著名的党员教育及爱国主义教育基地，工作、生活设施也与30年前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，甚至覆盖了移动网络。

  有变的，也有不变的。30年了，夫妇俩每天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升国旗。天刚蒙蒙亮，他们就在小操场举行两个人的升旗仪式。旗杆已从过去的竹竿换成了现在的不锈钢。由于国旗在高盐、高湿环境下容易褪色，夫妇俩已经自费购买了170多面国旗。

  而每天最后一件事仍是巡逻。海岛与外界隔绝，过去夫妇俩入夜后主要靠听广播打发时间，现在电视里也能收到几个台。晚间新闻一结束，他们就要再把岛巡逻一遍。当海风太大时，夜间巡岛很危险，他俩上山时就用一条布带将彼此系在一起。

  多年来，夫妇俩先后获得“全国情系国防好家庭”“劳动模范”“先进工作者”等荣誉，并入选年度“感动中国”候选人名单。2015年春节前夕，王继才受邀在北京参加新春茶话会，“座谈时，我的座位紧挨着习。问了我开山岛的情况，还对我说‘守岛辛苦了’。”

  海风与烈日让王继才夫妇面容黢黑且爬满皱纹。当问到还要守岛到何时，王继才说：“关键要找到可靠的接班人，而我也愿意干到干不动为止。”